《vol192过去的年》歌词

[00:00:00] 本字幕由腾讯音乐天琴实验室独家AI字幕技术生成

[00:00:00] 嗯嗯

[00:00:06] 大家好

[00:00:08] 这里是新华社夜读我是北京人艺王刚

[00:00:14] 过去的年作者莫言

[00:00:22] 退回去几十年

[00:00:23] 在我们乡下是不把阳历年当年的那时在我们的心目中只有春节才是年

[00:00:34] 这一世与物质生活的贫困有关

[00:00:37] 因为多一个节日就多一次奢侈的机会

[00:00:40]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观念问题

[00:00:45] 春节是一个与农业生产关系密切的节日

[00:00:49] 春节一过

[00:00:51] 意味着严冬即将结束

[00:00:53] 春天即将来临

[00:00:56] 而春天的来临

[00:00:57] 也就是新的一轮农业生产的开始

[00:01:02] 农业生产基本上是大人的事

[00:01:04] 对小孩子来说

[00:01:06] 春节就是一个可以吃好饭穿新衣

[00:01:10] 痛痛快快玩儿几天的节日

[00:01:13] 当然还有许多的热闹和神秘

[00:01:17] 我小的时候特别盼望过年

[00:01:20] 往往是一过了腊月涯就开始掰着指头数日子好像春节是一个遥远的很难达到的目的地

[00:01:30] 对于我们这种焦急的心态

[00:01:32] 大人们总是发出深沉的感叹

[00:01:35] 好像他们不但不喜欢过年

[00:01:38] 而且还惧怕过年

[00:01:41] 他们的态度

[00:01:42] 令当时的我感到失望和困惑

[00:01:46] 现在我完全能够理解了

[00:01:49] 我想我的长辈们之所以对过年感慨良多

[00:01:54] 一是因为过年意味着一笔开支

[00:01:57] 而拮据的生活预算里往往没有这笔开支二是飞速流逝的时间对他们构成的巨大压力

[00:02:07] 小孩子可以兴奋的说过了年我又长大了一岁的老人们则叹息

[00:02:15] 唉

[00:02:16] 又老了一岁

[00:02:19] 过年意味着小孩子正向自己生命过程中的辉煌时期进步而对大人则意味着正向衰朽的残年滑落

[00:02:33] 熬到腊月初八

[00:02:35] 是盼年的第一站这天的早晨要熬一锅粥粥里要有八样粮食

[00:02:42] 其实只需要七样不可缺少的大枣算一样

[00:02:48] 据说在解放前的腊月初八凌晨

[00:02:51] 庙里或是慈善的大虎都会在街上支起大锅施粥叫花子和穷人们都可以免费喝

[00:03:01] 我曾经十分向往着这种施粥的盛典

[00:03:05] 想想那些巨大无比的锅

[00:03:08] 只是在露天里成麻袋的米都倒进去年初的粥在锅里翻滚着鼓起无数的气泡浓浓的香气

[00:03:17] 弥漫在凌晨清冷的空气里一群手捧着大碗的孩子闷排着队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脸冻得通红

[00:03:27] 鼻尖儿上挂着清鼻涕

[00:03:30] 为了抵抗寒冷

[00:03:31] 他们不停地蹦跳着喊叫着

[00:03:36] 我经常幻想着我就在等待着领粥的队伍里

[00:03:41] 虽然饥饿虽然寒冷

[00:03:44] 但心中充满了欢乐

[00:03:47] 后来我在作品中数次描写了我想象中的十周场面

[00:03:53] 但写出来的远不如想象中的辉煌

[00:04:00] 过了腊八再熬半月就到了辞灶日

[00:04:05] 我们那里也把辞灶日叫做小年过得比较认真

[00:04:10] 早饭和午饭还是平日里的糙食晚饭就是一顿饺子

[00:04:17] 为了等待这顿饺子我早饭和午饭吃得很少

[00:04:22] 那时候我的饭量大得实在是惊人能吃多少饺子就不说出来吓人了

[00:04:30] 磁灶是有仪式的那就是在脚的出锅时先盛出两碗放在灶台上

[00:04:38] 然后烧半刀黄表纸把那张灶马也一起焚烧焚烧完毕

[00:04:44] 将脚汤淋一点

[00:04:46] 在指挥上

[00:04:47] 然后磕一个头

[00:04:49] 就算祭灶完毕

[00:04:51] 这是最简单的

[00:04:53] 比较富庶的

[00:04:54] 人家要买了些关东糖供在灶前其意大概是让即将上天汇报工作的灶王爷尝点甜头在上帝面前多说好话

[00:05:07] 也有人说用关东糖黏住灶王爷的嘴

[00:05:11] 这种说法不近情理

[00:05:14] 你黏住了他的嘴坏话固然是不能说了

[00:05:18] 但好话不也说不了了吗

[00:05:23] 寄完了造就把那张从灶马上裁下来的灶马头儿贴在炕头上

[00:05:31] 所谓灶马头其实就是一张农历的年历表一般都是拙劣的木版印刷印在最廉价的白纸上最上面印着一个小方脸生着三绺胡须的人

[00:05:47] 他的两边是两个圆脸的女人

[00:05:50] 一猜就知道是他的两个太太

[00:05:54] 当年我就感到灶王爷这个神奇的很多

[00:05:57] 矛盾之处

[00:05:59] 其一就是他整年累月地趴在锅灶里受着烟熏火撩肯定是个黑脸汉子

[00:06:08] 乡下人说某人脸黑看你像个灶王爷似的

[00:06:13] 但灶马头上的灶王爷脸很白灶马头上都印着来年几龙治水的字样

[00:06:23] 一龙治水的年头主涝多龙治水的年头

[00:06:27] 主旱人多乱龙多旱这句俗语就是从这里来的

[00:06:35] 其原因与三个和尚没水吃是一样的

[00:06:40] 过了辞灶日春节就迫在眉睫了

[00:06:45] 但在孩子的感觉里

[00:06:47] 这段时间还是很漫长

[00:06:49] 终于熬到了年

[00:06:51] 除夕这天下午女人们带着女孩子在家包饺子

[00:06:57] 男人们带着男孩子去给祖先上坟

[00:07:01] 而这上坟其实就是去邀请祖先回家过年

[00:07:07] 上坟回来家里的堂屋墙上已经挂起了家堂轴子

[00:07:14] 轴子上画着一些冠冕堂皇的古人还有几个像我们在忆苦戏里见到过的那些财主家的戴着瓜皮小帽的小崽子模样的孩子正在那里放鞭炮肘子上还用墨线起好了许多的格子里边填写着祖宗的名讳轴子前摆着香炉和蜡烛还有几样供品

[00:07:40] 无非是几颗糖果几页饼干讲究的

[00:07:44] 人家还做几个碗碗底儿吃白菜白菜上面摆着几片油炸的焦黄的豆腐之类不可缺少的是要供上一把斧头取其谐音福字

[00:07:59] 这时候如果有人来借斧头

[00:08:02] 那是要遭极大的反感的

[00:08:05] 院子里已经撒满了干草大门口放一根棍子据说是拦门棍拦住祖宗的骡马不要跑出去

[00:08:16] 那时候不但没有电视

[00:08:19] 连电都没有吃过晚饭后还是先睡觉睡到三星正晌时被母亲悄悄地叫起来起来穿上新衣

[00:08:30] 感觉到特别神秘

[00:08:33] 特别寒冷

[00:08:34] 牙齿得得地打着颤家堂轴子钱的蜡烛已经点燃火苗颤抖不止照耀的轴子上的古人面孔闪闪发光

[00:08:46] 好像活了一样

[00:08:49] 院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00:08:53] 仿佛有许多高头大马在黑暗中咀嚼谷草

[00:08:59] 如此黑夜再也见不到了

[00:09:04] 现在的叶不如过去黑啦

[00:09:11] 这是真正的开始过年了

[00:09:14] 这时候绝对不许高声说话

[00:09:18] 即便是平日里脾气不好的家长

[00:09:21] 此时也是柔声细语

[00:09:24] 至于孩子头天晚上母亲已经反复的叮嘱过了

[00:09:29] 过年时最好不说话

[00:09:32] 非得说时也得斟酌词语

[00:09:35] 千万不能说出不吉利的话

[00:09:38] 因为过年的这一刻关系到一家人的来年的运道做年夜饭不能拉风箱呱嗒呱嗒的风箱声会破坏神秘感

[00:09:49] 因此要烧最好的草棉花柴或者是豆孑

[00:09:55] 我母亲说

[00:09:56] 您夜里烧花柴出刀才烧豆结出秀才秀才吗

[00:10:04] 是知识分子有学问的人

[00:10:07] 但刀才是什么

[00:10:09] 母亲也解说不清

[00:10:11] 大概也是个很好的职业

[00:10:14] 比如武将什么的

[00:10:16] 反正不会是屠户或者是刽子手

[00:10:20] 因为草好灶膛里的火光熊熊把半个院子都照亮

[00:10:26] 锅里的蒸汽从门里汹涌的扑出来

[00:10:31] 白白胖胖的饺子下到锅里去了

[00:10:35] 每逢此时我就油然地想起了那个并不贴切的谜语

[00:10:40] 从南来了一群鹅扑棱扑棱下了河

[00:10:45] 饺子熟了

[00:10:47] 父亲端起盘子盘子上盛了两碗饺子往大门外走去

[00:10:54] 男孩子举着早就绑好了鞭炮的杆子紧紧的跟随着

[00:11:01] 父亲在大门外的空地上

[00:11:03] 放下盘子点燃了烧纸后就跪下向四面八方磕头男孩子把鞭炮点燃

[00:11:12] 高高的举起来

[00:11:14] 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

[00:11:17] 父亲完成了他的祭祀天地神灵的工作

[00:11:23] 回到屋子里母亲祖母们已经欢声笑语了

[00:11:30] 神秘的仪式已经结束

[00:11:32] 接下来就是活人们的庆典了

[00:11:37] 在吃饺子之前

[00:11:39] 晚辈们要给长辈磕头

[00:11:42] 而长辈们早已坐在炕上等待着

[00:11:47] 我们在家堂轴子前一边磕头一边大声地报告着被磕着给爷爷磕头给奶奶磕头

[00:11:56] 给爹磕头给娘磕头

[00:11:59] 长辈们在炕上响亮地说着不用磕啦

[00:12:04] 上炕吃饺子吧

[00:12:08] 晚辈们磕了头

[00:12:10] 长辈们照例要给一点儿磕头钱一毛或者两毛

[00:12:15] 这已经让我们兴奋的想雀跃

[00:12:19] 年夜里的饺子是包进了前的我家原来一直包清朝时的铜钱蛋包了铜钱的饺子

[00:12:28] 有一股浓烈的铜锈气无法下咽

[00:12:32] 等于浪费了一个珍贵的饺子

[00:12:36] 后来就改用硬币了

[00:12:38] 现在想起来那硬币也脏得厉害

[00:12:42] 但当时我们根本想不到这样奢侈的问题

[00:12:47] 我们盼望着能从饺子里吃出一个硬币

[00:12:51] 这事归自己所有的财产那至于吃到带钱饺子的吉利孩子闷并不在意

[00:13:00] 有一些孝顺儿媳白天包饺子的时候就在饺子皮儿上做了记号

[00:13:06] 夜里盛饺子时就给公公婆婆的碗里盛上了带钱的借以博得老人的欢喜

[00:13:14] 有一年我为了吃到带钱的饺子一口气吃了三碗钱没吃到结果把胃撑坏了

[00:13:23] 差点要了小命

[00:13:27] 过年时还有一件趣事

[00:13:30] 不能不提那就是装财神和接财神

[00:13:35] 往往你一家人刚刚围桌吃饺子时大门外就响起了响亮的歌唱声

[00:13:42] 财神到财神到过新年放鞭炮快答复快答复你家年年盖瓦屋快点拿快点拿金子银子往家爬

[00:13:55] 听到门外财政的歌唱声

[00:13:58] 母亲就盛上半碗饺子

[00:14:00] 让男孩送出去办财神的都是叫花子

[00:14:06] 他们提着瓦罐

[00:14:07] 有的提着竹篮站在寒风里等待着人们的施舍

[00:14:15] 这是叫花子们的黄金时刻

[00:14:17] 无论多么吝啬的人家

[00:14:20] 这时候也不会舍不出那半碗饺子

[00:14:26] 那时候我很想扮一次财神

[00:14:29] 但家长不同意我母亲说过一个叫花子扮财神的故事

[00:14:36] 说一个叫花子大年夜里提着一个瓦罐去挨家讨要讨了饺子就往瓦罐里放感觉到已经要了很多想回家将百家饺子热热自己也过个好年

[00:14:54] 待到回家一看

[00:14:56] 小瓦罐的底儿不知何时冻掉

[00:15:01] 只有一个饺子冻在了瓦罐的边缘上

[00:15:05] 叫花子不由长叹一声

[00:15:09] 感叹自己多舛命运实在是糟糕

[00:15:13] 连一瓦罐儿饺子都粘不上

[00:15:17] 嗯

[00:15:19] 现在如果愿意饺子可以天天吃

[00:15:26] 没有了吃的吸引过年的兴趣就去了大半

[00:15:32] 人到中年更感到时光的难留

[00:15:37] 每过一次年就好像敲响了一次警钟

[00:15:42] 没有美食的诱惑

[00:15:45] 没有神秘的气氛没有纯洁的童心就没有过年的乐趣

[00:15:53] 但这年还是得过下去

[00:15:57] 为了孩子

[00:15:59] 我们所怀念的那种过年

[00:16:02] 现在的孩子不感兴趣

[00:16:06] 他们自有他们的欢乐的年

[00:16:11] 时光实在是令人感到恐慌

[00:16:15] 日子像流水一样一天天滑了过去